「我在鉛筆還是尖的時候,描多一點輪廓的線,到了變鈍的時候,就開始畫一些陰影、頭髮,一些可以比較粗糙的地方。那個順序變得比較混亂,但我覺得更加有趣。」
漫畫家柳廣成作畫前,會在工作桌先削好數十支5B鉛筆。

「你畫久了,會問自己為什麼要畫畫,所以我就開始探索跟嘗試,直到用了鉛筆,才知道可以這麼自在。」柳廣成說。
用鉛筆作畫,是柳廣成的繪畫風格。而不受拘束、渴望不被規範,則是他的創作核心。
90年代生於香港的柳廣成,童年時,父母在日本工作,全家一起在京都度過了童年時光。後來因為父母工作異動,他曾短暫居住中國一兩年的時間,最後又回到香港定居。不斷移動,是柳廣成的日常,唯獨對某個動漫角色的喜愛,始終如一。
「我有記憶以來,就很喜歡『卡比』這個遊戲。」

柳廣成的房間,到處可見「卡比」的蹤影。卡比的抱枕、卡比的漫畫、卡比的玩偶,以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公仔玩具。動漫中的「卡比」,是一個有著粉色外表的可愛外星人,他不小心落到了陌生的星球,什麼人也不認識,就此擺脫了舊有的經驗與包袱,展開冒險旅程。而九歲時離開日本,回到父母山東老家的柳廣成,也在中國首次體會到「卡比」的心情。
「我那時還沒學會中文,只能講日文,大家就會罵說『日本鬼子滾回去。』」
柳廣成訴說回憶的聲音很輕柔,不再帶有憤怒的重量。但這段回憶,他透過鉛筆黑白深淺的線條,將當時無助、幼小,被欺負得鼻青臉腫的他,畫了下來。
當年,老師甚至當著同學的面,將柳廣成的課本搶了過來,只因他被視為「日本鬼子」。語言不通,加上當地仇日情緒濃厚,連父母也幫不了他,柳廣成只能用畫畫陪伴自己。當他被孤立時,就坐在位子上,畫起記憶中的動漫英雄,那些總是擁有許多法寶與力量,度過一個又一個難關的人物。而這一畫,吸引了同學的目光,孩子們一個又一個湊到他的身邊,慢慢地,柳廣成似乎不只是「可恨的日本鬼子」,而是一個「很會畫畫的新同學」。

「後來才知道,他們討厭的不是我,而是他們想像中的,世界大戰時來自日本的帝國主義者。」柳廣成回憶。
不久,父母在香港找到落地生根之處,全家再度搬遷。當時正值千禧年前後,女生普遍都愛安室奈美惠,男生則紛紛仿效以木村拓哉為首的SMAP團體,日本流行文化席捲亞洲,這時會說日文的柳廣成,搖身一變,成了學校中的風雲人物。
「我覺得這東西,跟在中國發生的經驗,雖然是一正一反,但好像是同一回事。」成長中的柳廣成在那時逐漸察覺,旁人對他的理解,都不是完整的他,人們僅靠著某種他身上的文化碎片,產生一個他們想像中的柳廣成。
也許是童年時的日本動漫曾讓他得到救贖,在這之後,他開始認真投入漫畫的創作世界,並考進藝術大學。學習期間,柳廣成曾到法國安古蘭漫畫節參訪,那次經驗,更打開了他對漫畫的想像。「大學時,就覺得漫畫的可能性還沒被挖光,好像還有很多可以探索的空間。」
同樣地,鉛筆的不確定性讓柳廣成著迷,當他使用變化度極高的鉛筆線條,來描繪充滿未知的漫畫世界時,也許那一個真實的柳廣成漸漸清晰。直到2014年,香港爆發了雨傘革命。
從那時起,街頭出現了一顆又一顆的催淚彈,迷茫的不只是街頭,煙塵彷彿也蓋住了許多資訊網絡。
柳廣成發現創作自由似乎不再受到保障。「我想要離開香港,為了畫漫畫!」如果創作不能使他更趨近真實,那麽柳廣成就選擇離開。這一次的遷移,不再是身不由己的移動,而是他自己決定要走向何處。

2021年,柳廣成來到台灣,他開始用濃烈的鉛筆筆觸,無畏地描繪了香港的雨傘革命、反送中運動;同時也坦然地畫出成長至今的生命軌跡;他還與新聞媒體合作,以漫畫深入淺出地呈現調查報導內容;甚至將港人文學,轉化成圖像,用意識流的手法畫出如詩如歌的篇章。
柳廣成說,對於臺灣,他喜歡的成分多於不喜歡,尤其是他選定落腳的中山街區,騎著U-bike在巷弄中穿梭,是他閒暇時最常做的事。

臺北市的中山區,本就是一個多重文化交織的街區,有日式條通、有臺式鐵皮違章建物、有年輕的中國學生、有來自東南亞的新住民、更有多間由港人移居來台後經營的茶餐廳。傍晚時分,他享受在小酒吧裡跟陌生人談天說地,在這裡,很少人因為他會講日文、來自香港等背景,而給予過多的目光,這令他相當自在。
「我越來越渴望,能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與人相互認識。」
現在的柳廣成,試圖將過往層層標籤撕下,只留下最純粹的原色,如同他的創作,一張白紙,一支鉛筆,沒有華麗的網點,不上主觀的色彩,黑白分明,乾乾淨淨,僅僅留下自己想說的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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播出資訊:
▍ #文藝賦格《畫格裡的落角處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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